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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探討] 劉力紅與盧崇漢對話(轉貼+整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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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6-8-21 12:56:04 | 顯示全部樓層 |閱讀模式
傳道錄(2006年5月7日)
[編者注]傳道錄是師徒之間的對話,“師”就是本書作者盧崇漢先生,“徒”是著名中醫學者劉力紅教授。劉力紅從拜盧崇漢為師以來,和其師父開始了不間斷的“師承學術對話”,全部對話錄音,記錄下“師承實況”的全部過程和每個細節。這項“師徒學術對話”完全紀錄的工作,是中醫學術“師承教育”之紀錄與傳播的嶄新形式。

劉力紅(徒):師父,今天想問您兩個病人,一個是您這次到南寧來看過的一個食道癌的病人,男性,55歲,這例病人術后已經五年了,
三年前轉移到左鎖骨上及縱隔,左鎖骨上的轉移灶形成了惡性潰爛,潰爛處有雞蛋大的一個洞,長年流膿,惡臭不堪。潰處連及左肩臂疼痛,活動受限。精力漸差,飲食及睡眠還不錯,大便要一周左右方解,但無所苦。納后脘略脹。他這次是4月17號入院,入院時舌很淡,苔中根白厚膩,脈右滑尺浮,重取關寸全無,左脈無根。當時考慮他是元氣衰敗之象已露,惟有保固元氣,方有挽回的希望,所以為他處了下方(單位皆為克,下同):
制附片75(先煎) 生白術15 砂仁20 陳皮15
法半夏20 朱茯神20 黃芪60 當歸15
黨參30 干姜45 炙甘草10
這個方服了13付以后,又在上方的基礎上加了白芷15,加白芷主要是考慮到他局部潰爛流膿的情況。加減前后一共服了18付,總的情況還是有明顯的好轉,一方面表現在精神體力比過去強了,納后脘脹的情況基本消除,大便的情況也有改善,尤其是潰爛處較原來小了一些,流膿也明顯的減少。
您這次看過以后,在上方的基礎上作了改動,用了:
制附片75 生白術15 砂仁15 黃芪50
陳皮15 生晒參10 杭巴戟20 菟絲子20
炙甘草5 生姜60
這個方用了7付,潰處又有明顯的好轉,膿進一步減少。現在的問題就是疼痛沒有改善。原來他每天吃兩粒止痛片,最近增加到了三粒。對於腫瘤的疼痛,應該如何看待,如何處理,也是今天很想問的一個問題,另外還是希望師父點評一下上面的方葯是否恰當。

盧崇漢(師):你這次的處理基本是對路的,而且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,因為效果出來了嘛。病人發病到現在已經五年,而且后三年出現轉移,左鎖骨上潰爛長期不愈,加上脈氣無根,這說明了什麼呢?這說明了病人的精氣已經衰敗,機體已經沒有能力來修復破損之處。你初診號脈,右尺已現浮象,這說明不但元精衰敗,且有越脫之象。我看你初診案中寫了“唯保固元氣,以圖萬一”,這是很貼切的,這說明你抓住了根本。根本抓住了,才有可能言其它。而根本是什麼呢?就是保命!現在不是治病的時候,是保命的時候。怎麼保命呢?就是要固護住陽氣,固護住精氣。你的處方是在四逆法上作了擴充,路子是對的,但顯得雜了些,方子一雜,納下的力量就會變弱。法夏、朱茯神、黨參這些現階段完全可以不用,方子精純一些好,古人說,力專則效宏,就是這個意思。另外,方里面一加當歸,就變成從氣血上走了。從氣血上走可不可以呢?補益氣血對這個病當然也會有幫助,但是明顯地覺得淺了一個層次,對這一類的病人,我們的著眼點如果淺了一個層次,那麼挽回的希望就會少去很多,所以應該深一層去考慮,應該從精氣上去著眼。我把當歸去掉,換成巴戟、菟絲子就是出於這樣的考慮。
接下來是你提到的疼痛的問題,腫瘤的疼痛與其他的疼痛有共同的地方,當然也有區別,區別一個是它有一個腫物在那里壓迫,另外就是腫瘤病人的陽氣普遍都很差,有的甚至達到了衰敗的程度。那麼,共同點呢?就是氣機阻滯不通暢,這也就是大家熟知的“不通則痛”。但是是什麼因素導致氣機阻滯呢?腫物的壓迫顯然不是唯一的因素,因為有相當多的腫瘤病人,盡管腫瘤很大,但卻並不疼痛,這說明還有更重要更直接的因素。
對疼痛的認識,我們最好是回歸到經典上。《素問》專門有一篇討論疼痛的文章,叫《舉痛論》,里面舉了十四種疼痛做例子,其中十三種疼痛都是因寒而起,這說明什麼問題呢?這說明了疼痛的主因是寒!所以對治疼痛就應該始終抓住“寒”這個主因。為什麼腫瘤病人的晚期,很多都會出現疼痛呢?因為到了晚期陽氣大都衰敗了,陽氣一衰,內寒即生,加之又有一個腫物在那里,疼痛的因緣也就具足了。但同是疼痛,為什麼腫瘤的疼痛就這麼難弄呢?這里關鍵還是陽氣的問題,由於陽氣衰敗,內寒不斷產生,內寒不斷,疼痛的主因也就不斷,痛因不除,痛果當然也就難止了。

劉力紅(徒):那是不是意味著腫瘤的疼痛仍然是以扶陽為主?

盧崇漢(師):是以扶陽為主,但不是那麼簡單,標證的問題也還是要考慮,所謂標證也就是如何直接去消除氣機阻滯。氣機不暢,比如可以用台烏、元胡,更進一步還可以用乳香、沒葯,當然使用這些葯物一定要注意到它有耗氣的一面,這就需要我們去斟酌病情,看該不該用,什麼時候用。像這一例病人,元氣很差,脈都無根了,如果再去耗散,那病情就有可能急轉直下。所以你開始的時候沒有去顧及他的疼痛,沒有過多地去使用耗氣的葯物,這是對的。現在扶陽固本一段時間后,病情有所好轉,可以稍稍兼顧一下這個問題。但是在選葯方面還應慎重,盡量選用耗散比較小的,以台烏和元胡這兩味葯來論,可以選用台烏,因為台烏耗氣的作用要比元胡小一些。
疼痛雖然是個標證,但是一旦這個標證的情況上昇到主要的地位,例如疼痛非常嚴重,影響到病人的正常生活,以至心神不定,臥起不安,這樣的情況下,元陽也就無法安住本位,也就有脫亡的危險,為什麼西醫有痛性休克呢?其實就是這個道理。這個時候疼痛就是致命的因素,那麼解決疼痛也就等於在保命,所以臨床的問題一定要靈活來看,要圓機活法,不能生搬硬套,這就需要我們在理上搞清楚。

劉力紅(徒):這次看師父用四逆用的又是生姜,這個問題師父雖然多次談到,但我還是覺得不太明晰,這樣去用生姜確實很少見,這是否是盧門的一大特色?那麼要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用干姜呢?

盧崇漢(師):這個問題是曾經談到過,四逆用干姜那是正四逆,就是真正地用來回陽救逆。病人已經出現四肢厥冷、脈微欲絕的情況就非用正四逆不可,這個時候用干姜,主要是用它溫守的作用,而其它更多的時候是用四逆的意,我們稱之為四逆法。四逆法的運用那就太廣了,它的作用不在於回陽救逆,而在於溫腎納下,臨床上大多數慢性病人和危重病人最后都要從這個法上去收工,也可以說這個法才是治療的真正目的,而其它的法都只是手段,手段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,達不到目的,要想真正愈病,真正收工,是很困難的。
生姜是非常活潑的一味葯,它既溫中散寒,又具暖下之功,且能通神明而除臭氣,可謂是一專多能,相比之下,干姜沒有這樣全面。像這一例病人,陽氣很差,已經有浮越之勢,所以病人怕熱,我們去看他的時候還開著風扇,像這樣的怕熱是不是陽盛呢?絕對不是!所以像這一類的病人,除了陽虛內寒以外,感受外寒是隨時有可能的,可謂防不勝防。如果這個問題不好好處理,也是會影響內里的治療。但是如果用了生姜情況就不同了,像這一例病人,生姜用到60克,即便兼感外寒,也是完全可以解決了。而如果用干姜,這層作用是沒有辦法實現的。
四逆法中不但用干姜,更多的時候是用生姜,甚或炮姜、煨姜,有的時候還諸姜同用,以四逆法作為諸病收功之法,可以說是很重要的一個心法,也是盧氏在欽安思想指導下的一個大的跨越。
  
劉力紅(徒):這例病人在開始的時候,我用了法夏、朱茯神,也就是有二陳的意在里面,因為病人的舌苔白膩,痰濕之象是很明顯的,可是師父看這例病人以后,去掉了法夏、茯神,當然這是為了使法更精純一些,但是這個濕怎麼解決呢?

盧崇漢(師):這關系到認識問題的層面,層面不同,所採取的法也就不同。對於濕濁我們首先要清楚它是怎麼產生的,它是脾陽不振的產物,只有脾陽不振了,濕濁才會停聚。我們用蒼術、法夏這一類溫燥的葯可以化濕,其實都是通過鼓蕩脾陽來實現的。既然是鼓蕩脾陽,那就要有陽氣可籍鼓蕩,如果陽氣已經很弱,再一鼓蕩,那就可能連根拔起。這例病人我為什麼要去掉法半夏,也正是基於這個考慮。
對於濕或濕熱,很多的時候你用一些溫燥或是清利的葯后,濕或濕熱可以很快地下去,但是不久又起來了,以致反反復復,難有愈期。這是什麼原因呢?這就是因為我們只是考慮了濕的去路,而沒能充分認識它的來路,來路沒有斷住,你想它怎麼會有了期呢?而這個來路就是臟腑功能不足,也就是陽氣不足。

劉力紅(徒):我明白了師父所說的層面問題,層面問題確實不是一朝能解決的問題,她也牽涉到許多 因素。比如文化,比如閱曆,還有心性都會影響我們的層面。文化可以藉著各種方式來提高,閱曆也可以慢慢增長,但如果我們的心性不能沉潛,總盼著能夠有吹糠見米的事,那要想提昇層面也會是很困難的。
《老子》講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萬物”。其實這也是個層面的問題,你站在“三”的層面或者是“萬物”的層面,與你站在“二”的層面,甚或“一”與“道”的層面來看問題,是完全不同的。站在“三”的層面、“萬物”的層面,事物是各式各樣,五花八門各不相同,所以對治的方法也是千差萬別,但若回一個層面,走到“二”上來,問題就變得簡約了,變成了兩個因素(陰陽)的對待關系。若再回到一個層面,走到“一”上來,那就更簡約了。古人說:“至道不繁。”正是指此而言。但話又說回來,越是至簡至約的東西越是不容易把握,也越不容易使人生信。現在的中醫能走到“二”的層面的已經是很少了,而盧門的心法似乎更深了一層,已經到了“一”的層面了。師父始終強調的陽氣,實際上已經不是“二”層面上的陽,而是能夠化生“二”的真陽。入門以來,一方面是親自感受到,另一方面也時常聽師父談到,師父的處方來來去去都用到的也就是那麼三、五味葯,很多處方基本雷同,差別也就在一、二味上,但是所治的疾病譜用現代的眼光來看,卻是非常廣泛,其實這正是在“一”層面上處理問題的風範,這與在“三”層面上處理問題是截然不同的,一、二味的差別如何把握,這也正是處“一”的艱難之處。不知道我的這個理解對不對?

盧崇漢(師):對!你能夠這麼理解,我非常高興,但這只是在理上過了,還要在事上印證。這個過程急不來,慢慢積累吧。

劉力紅(徒):今天還有一位病人要問師父。這位病人是蘭州的一位醫師,男性,44歲,1990年就開始病,右脅脹悶不舒,1992年起經常出現感冒症狀,表現為微惡風寒,周身不適,惡寒以背為甚。天寒及后半夜,易患癲頂頭痛,干嘔,吐涎沫,呃逆。
病人從2001年至今,已反復出現四次黃疸,第1次是2001年秋發,以茵陳五苓散化裁黃退。第2次是2002年初冬,服用過茵陳五苓散、柴胡桂枝干姜湯、小柴胡湯、藿香正氣散等方。第3次是2003年冬至前后發病,按第2次的治療方葯無效,后遇一民間中醫,以疏解風寒之法治之,諸證得到緩解。用的葯是:荊芥24 防風24 橘梗24 川斷9 蒼術9 陳皮9 小茴香9 肉桂9 炮姜9 茵陳10。第3次發病期間,曾經到北京的大醫院檢查治療。肝穿刺提示為葯物性肝炎,反復核查肝炎病毒及相關病毒結果,皆為陰性。核磁共振發現肝右葉萎縮。最后這次發病是今年的4月份,到現在已快1個月了,繼服上面的疏解葯,效果不大。目前的主要表現是:疲乏,納差,四肢酸楚,氣短,前額脹痛,惡風寒,背為甚,口干苦,不欲飲,便溏,腹隱痛,溲黃,舌體胖大,邊齒印,苔白膩潤,鞏膜皮膚黃染。脈沉細無力,滑數。黃疸指數100,谷丙1225,谷草1280。
我根據他的以上情況,認為病情已經纏綿了10余年,雖然三陰的情況都有,但是太陽之邪一直未解,所以還是想先事疏解,在此之前,黃靖醫生給他用過兩付桂枝法,還有些作用,我這次給他開的還是桂枝法化裁,葯用:桂枝15 廣藿香15 陳皮15 法半夏20 雲苓20 生山楂20 茵陳30 白蔻仁15 生姜30 蒼術15
不知這個處理對不對,還請師父指點。

盧崇漢(師):你的處理應該是對的。病人的表象始終都很明顯,雖然三陰的陽氣都已經不足了,但是太陽的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,這樣一來勢必內寒外寒交織,所以病情反反復復。像惡風寒,背為甚,這些都是典型的太陽證候,所以前面第3次發病的時候,用荊芥、防風、橘梗這些疏風散寒的葯能起效,但是關鍵的還在於他用了后面的幾樣葯。

劉力紅(徒):是不是小茴香、肉桂和炮姜?

盧崇漢(師):對!如果沒有這幾樣葯,他就起不到這個作用。因為溫了三陰的陽氣,尤其是肝脾的陽氣,這對於上面的葯發生作用是很重要的。 這次你們用了桂枝法兩付以后,沒有出現不好的反映,而且還有一些效果出來,這也印證了上面的判斷。只是他這個脈象的表述可能有問題,沉細滑數的脈,就不應該用桂枝法,用了也可能解決不了問題。他應該有緊象在里面,現在很多人把脈,對滑象和緊象區分不開來,把很多緊脈當成滑脈了。所以他的脈象很可能是沉細略緊的脈。你后來用的方子,大法是對的,應該開表,只有表打開了,體內的邪氣才能從表而出。但是在具體的用葯上,你為什麼要去掉白芷、菖蒲呢?應該加上去,加上去以后開表的力量才夠,竅道才能打開,這樣體內的濕才有去路,體內的淤濁才有出路。

劉力紅(徒):這個問題沒有充分考慮到。當初只是認為他的病程已經很長,少陰的底氣應該已經不足,在開表的同時要不要顧及到少陰不足的一面呢?這個問題就拿不準了。所以在用方上就去掉了上面的兩味葯,目的是不想讓表的力量太大,害怕影響少陰的不足。

盧崇漢(師):現在標象很明顯,可以暫時不考慮這個問題。而且你的方中用了白蔻,白蔻這味葯用得很好,白蔻一用,方的格局已經有所改變,已經可以照顧到上面的問題了。

劉力紅(徒):白蔻不是辛溫的嗎?用辛溫應該可以加強表散的作用,為什麼師父說反而改變了方的格局呢?這一點好象不是太能理解。

盧崇漢(師):白蔻辛溫沒有錯,但它的作用主要是在中焦,它能夠溫中、散寒、和胃,中焦的寒一散,濕就容易得到化解。濕一化解,中焦的道路也就能夠通暢,而只有中路無阻,上下才能交通,陽氣才能納下。再用菖蒲這一類的葯就能夠真正潛入海底,啟動微陽。所以白蔻這一用,方的格局也就發生了變化,你所顧慮的問題也會自然而然地解決。

劉力紅(徒):師父過去曾經談到菖蒲的作用是入海底、啟微陽,桂枝也是既能昇也能降的葯,所謂降也就是要把氣歸到下元,歸到腎上,而所謂昇,也必須是從這里昇。只有從這里昇,才是有本之木,有源之水。但不管是昇還是降,中焦的路都必須首先打通,是這樣理解嗎?

盧崇漢(師):可以這樣理解。不過還有另外一層意思,就是用白蔻以后,又等於把中氣固住了,中氣固住之后,也就等於把后天之本固住了,這樣一來,先天就不至於很快出現耗散。而且我們把這條路打開之后,下一步的治療就更好辦了,因為他的飲食會慢慢得到改善,那麼對葯物的吸收也就會更進一步的增強。當然他的舌苔也就會向好的方面轉化。

劉力紅(徒):也就是說,如果這個方沒有用到白蔻,那這個療效就會大打折扣?

盧崇漢(師):可以這麼說。因為不用白蔻,化濕的力度就會差一些,濕化不了,加上那麼大量的茵陳下去,中陽就更損了,中陽一損,他的苔,他的濕,又怎麼化呢?他吃東西就會更糟糕,飲食差,化源就會不足,連帶的東西就出來了,這樣解表的力度也會受到影響。這個病不是單純的外感,不是一般的表證,這個問題必須認識到。他還有虛損的一面,既然有虛損就要設法增加補充,增加化源

劉力紅(徒):從這一例病人就可以看出我們對葯物的認識還很不夠,尤其是葯物個性化的認識還很欠缺。在我們看來,既然是化濕,半夏、陳皮、蒼術這些溫燥的葯都可以,現在才知道這些葯都不能代替白蔻。
過去看武俠小說,常有一句話叫做:“行家一出手,便知有沒有。”現在看來醫道也是如此。一張方子開出來,家底也就抖出來了,回想過去自己開的許多方子,不禁汗顏。真是應了江湖上的那句話:“獻丑!獻丑!”

盧崇漢(師):這一點確實需要加緊用功。醫家與武家確有相通之處,高手過招往往就在一兩招之間就要決勝負,不像現在的武打片,那純粹是在演戲。醫家也是如此,往往就在一、兩味葯的差別上,整個格局就改變了,有的時候甚至完全不改變葯,而只在一、二味葯的量上作了改變,方的格局,方的走向也就完全不同,仲景的桂枝加桂湯不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嗎?
回到這例病人,濕是很重要的一個矛盾,這個濕怎麼化掉呢?前面我曾經談到,濕必須是在中陽振奮的情況下才能化掉。當然中陽振奮了,這是一個最基本的條件,這個條件具備之后,還要考慮濕的出路,這個出路可以從下走,也可以從外走。究竟是從下走多一些還是從外走多一些呢?這就是要考水平的地方,張仲景講辨某某病脈證並治,其實就是辨的這個問題,以這例病人的情況而言,他明顯的是應該偏外走的多一些,我們的法、我們的方,都不能偏離這一點。

劉力紅(徒):師父,我們這一路下來,用到的桂枝法的案例是非常多的,在參學《傷寒論》的過程中,我明顯地感覺到作為《傷寒論》立論的第一方,后世稱之為“群方之祖”的桂枝湯,是非比尋常的一個方子。就以《傷寒論》本身而言,運用最多、變化最多的方子就是桂枝湯。但是后世對這個方子的研究與運用卻顯得很不夠,比如對柴胡劑的運用非常廣,乃至開創出了所謂的柴胡派,而與之相比,桂枝湯的運用就相形見絀了。我在研究桂枝湯的時候,覺得她很體現了儒家的中庸思想,對於儒家來說,中庸是王道,體現了最高的境界。而對於中醫來說,桂枝湯所反映的思想也應該具有這個味道。所以,一直以來我是夢想有一個桂枝派的出現。只是在過去很長的時間里,自己在臨床上還是覺得無從下手。除了中風證,以及個別的其它證以外,在更大的領域還是沒有辦法起用。直至遇到了師父以后,跟師父臨床以后,才感到真正桂枝派出現了。這對我來說是非常欣喜的。

盧崇漢(師):桂枝法的確是一個了不起的法,如果能夠在應用上活法圓通,她可以解決很多臨床上的問題。首先是很多臨床證候、臨床的表現能夠得到緩解,更重要的是她能夠為進一步的治療撥開道路,這一點又是盧門的一大心法。
因為桂枝法已經不是單純的解表法。用在外證,她可以起到解表的作用,用在內證上,她可以協調陰陽。《傷寒論》談到桂枝湯的一個主要作用是調和營衛,那麼這個營衛是廣義的營衛,病在表的時候,可以說是營衛不和,她可以調和營衛,病在里呢?那就是陰陽不和了,她又可以調和陰陽。
像這一例病人,就是表里同病,在表他有惡寒的情況,在里呢?他又有脅脹、納呆、短氣等等,我們通過用桂枝法把太陽撥開,那整個三陰三陽的道路就有可能打開,我們的治療才會有路可循。他的黃疸、他的肝功各項異常,就會逐漸得到改善。臨證的時候千萬不要限於他的各項西醫指標,應該從我們四診的所見去處理問題。

劉力紅(徒):師父的意思是臨證的時候不要讓西醫的各項指標牽著走?

盧崇漢(師):對!實際上這些指標對中醫而言,又能說明什麼呢?如果我們都按這些指標去用事,就會無功而返。比如研究這個葯退黃,那個葯降霉,走這一條路就成了西醫了,與中醫基本沒有太多的關系。
臨床上只要我們確實把握住了辨證這個武器,用葯又能恰如其分,那麼治療的效果是可以預期的。但是也應該注意,我們治療的目的不單是解決他的臨床表現,他的各項指標,更關鍵的是他的本要加強,他的正氣要旺。只有本強氣旺,他臟腑本身的功能才會增強,他的康復能力才會好起來。只有這些問題解決了,他復發的機會才會大大減少。以這一例病人為例,2001年以來,已反復四次,每復發一次,病就加深一次,這說明什麼呢?這說明了病人的本沒有很好地固住,正氣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。
所以治療疾病的關鍵,一個是當時的臨床效果,另一個是遠期療效,后者尤其重要。我們這次在廣東講學,不是有人提出來,說是我們擅用溫法、擅用補法,難道用其他法就不能治病嗎?畢竟常用的治法有八個,八法應該都可以治病。這個問題沒有錯,八法確實能夠治病。但這要看在哪個層面,我覺得關鍵要看遠期的臨床效果。所謂遠期臨床效果,就是這個人的體質改變了沒有?他的復發率高不高?這一點很重要。有關這個問題,我早在幾十年前已經提出來,所以才有“以扶陽為綱,保天下眾生,長壽健康”的提法。而要想實現這一點,只有通過扶陽才能達到。這也是我們以陽氣為根本,臨床上處處圍繞這個論點來做事情的關鍵所在。我們的整個法都是貫通的,無論是在對疾病的治療上,在對病人的保健上,以及養生上,都始終是圍繞這個大法,死死地顧護陽氣。用孔子的話說,就是“吾道一以貫之”,曰“扶陽氣也”。所以,我們在評判一個治法的時候,要充分考慮到層面的問題,療效不僅要看近期的,更重要的是看遠期,遠期療效才是根本。如果光看近期療效,那激素的療效應該是最好的,胰島素打進去血糖馬上就降下來,可是一餐不打,血糖就又上去了。像這一例的病人,2001年到現在已有四次大的復發,這就是沒能解決好遠期療效的問題,沒有解決根本的問題。我們倡導扶陽,就是要從根本入手。

劉力紅(徒):師父講的這一點確實太重要,也切中了現在的時弊,現在很多人的確是只顧眼前的利益,病人如此,醫生也如此,舉一個簡單的例子,女孩子長痤瘡,本來不是什麼大的問題,可以因為是“瘡”,因為是紅“疙瘩”張醫生用清熱,李醫生用解毒,治來治去,痤瘡沒有好,而體質卻變得一塌糊涂。把一個小問題搞成了大問題。所以,治病一定要以改善體質為前提,而不應該以損害體質為條件。因為體質是遠期療效的一個根本,如果這個根本損害了,那麼遠期療效也就無從談起。

盧崇漢(師):對!就是這麼一個問題。

劉力紅(徒):這一例病人,加進白芷、菖蒲后,大概吃幾付,吃到什麼程度的時候就可以轉法了?
盧崇漢(師):吃到他的外寒明顯減輕了,沒有明顯的外寒症狀了,這個時候就應該可以考慮轉法了。估計這個時間不會太長,至於轉什麼樣的法,那要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。這個方就先吃五付吧。
發表於 2010-10-10 23:21:32 | 顯示全部樓層
名師對高徒.
發表於 2010-10-16 10:59:03 | 顯示全部樓層
這些對話非常細膩實用,不曉得版主有整本『劉力紅與盧崇漢對話』『傳道錄』的完整資料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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